食邪

【MOP】Junk Mail

TFP+领挑背景

一开始的时候，这根本不能算是骚扰，仅仅只是一个发生在亲密关系中的、无伤大雅的、促进联接升温的小小玩笑。

还把自己称为"震天尊"的卡隆角斗士和那时还名叫"奥利安·派克斯"的铁堡数据员挤在一张咖啡桌旁边，为了躲避突如其来的一场酸雨。咖啡馆里塞满了人，大多都是他们这样的顾客，每个隔断座位中都挤得满满当当。他们身后坐着的是一对情侣，其中一个正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这场该死的雨毁了他和他的伴侣难得的假期，他对面的那个金刚用一句话安抚了他。

"我订了一个好房间。"他说。

奥利安并不想窥探他人的隐私，但他们说得的确太大声了，而半隔断的座位间只用某种镂空板材遮挡着，根本没有一点儿隔音可言。况且那个大嗓门金刚也顺带说出了奥利安的心声，他有些可惜这场难得的会面只能在狭小的室内进行，按照计划，他们有整整一个日循环可以用来在铁堡闲逛。红蓝涂装的数据员低头用金属勺搅动杯子中的饮品，把那浅蓝色的液体搅出一个顺时针的小漩涡。他感到搁在桌面上的手被捉住，于是勺子一歪，在杯壁上撞出轻轻的一声"叮"。

"我是否应该询问他，有什么好的旅店推荐？"

震天尊压低声音说。他就是故意的，他的嗓音够低了，这样轻声说话的时候，总会让奥利安觉得有锡纸片在他的音频接收器上刮擦过去，产生微不可觉的细碎震动。奥利安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差劲，但当时，他在涌过脑模块的一堆数据乱流里最先抓到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念头。

"你应该先问过我。"

他说。

没错，他是喜欢惊喜，但前提是震天尊得先得到自己的同意才行——倒不是说他不会允许，铁堡居民根深蒂固的礼仪观念也好，习惯了各种规章的旧习难改也好，总得有这么一个过程才行。

震天尊笑了起来。

"哦，奥利安，奥利安！"他说，"需要我向你递交一份书面申请吗？"

奥利安一本正经地回应："格式得符合标准才行。"

然后他俩就都笑起来，没有谁再提起这个。

这当然只是一个玩笑。但几个日循环之后，铁堡的数据员在工作间隙，接收到一份来自卡隆的私人通讯。

他们有一个多重加密的通讯线路，奥利安用尽全力让它变得安全又私密。他们时常用它来交流思想，长篇大论或灵光一闪。他们交流的东西是那样危险，只要其中的任何一页给任何一个功能主义者瞥见，都足够让他俩手拉手滚去最近的矿星挖一辈子贫瘠矿。而除了这些危险的记录之外，还有的一些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不便见人——情诗的确没什么好值得害羞的，除非每一首的归属都意有所指。

综上所述，奥利安绝对没办法预料到他收到的会是一份书面申请——以"兹申请"为开头，"望批准。"为结尾，中间列出包括对象、时间、地点、方式等条目详尽的细则。

毫不夸张地说，奥利安当时的通气率至少达到了百分之七十，内置散热扇启动的声音如此突兀，以至于身处同一室的同事在房间另一边向他投来惊愕的神情。

他们第一次并不是完全按照申请里写的那样严谨。这不能怪震天尊，他们都太着急着拥有对方，以至于一开始就离正确轨道偏了至少八个星角。

在那之后的几次也不算是按部就班，毕竟比起通讯，他们真正见面的次数要远远不够。震天尊每次都能兑现他的一部分承诺然后做到更多，这让剩下那些亟待实现的部分变得甜蜜又诱人。留一些悬念和想象空间，保持新鲜的秘诀不止可以用在演讲和写作上。

后来呢，这个内线沉寂了好一阵子。天翻地覆啊，这种巨变就算交到赛博坦人头上也会忙得胶皮管线冒烟。再说了，按照已经更名为"威震天"的霸天虎首领与已经被尊为"擎天柱"的政府军领袖之间的水火不容，他们没有互相将对方所有联系方式拉入黑名单已经够出人意料的了。

威震天知道擎天柱没有拉黑他的通讯代码，他就是知道。谁还没做过一边删掉前任的电话号码一边偷偷登陆社交论坛看对方的帖子更新这种蠢事呢？威震天不需要登陆社交论坛，他们纠纠缠缠了百万年，每天都让对方在自己脑膜块里跑上十来个圈，尽力琢磨着老对头的意图好叫对方底盘一抬自己就能够预料到他想排什么尾气。

再后来威震天连借口都懒得想了。

他不厌其烦地提醒那个图书管理员是如何才不配位，这可恶的蟊贼窃取了如今的地位，通过一场为人不齿的背叛。起先，擎天柱还会反驳他，试图阐述自己的理念，试图来说服他。他们激烈地交换思想，互相驳斥，急于否定对方。威震天愿意在任何他能想到的领域打败那个可笑的领袖，但在霸天虎得到第一场空前的胜利和随之而来的盛大狂欢之后，擎天柱就再也没有回应过他了。

但威震天找到了打扰擎天柱的新方法。

他开始重新发送书面文件。还是标准格式，只不过开头从亲密的“奥利安”变成了充满嘲讽的“图书管理员”、或者恶意十足的“Prime”，结尾往往伴随一句志得意满的宣告，中间的内容则时常更换。通常来说和写这东西时威震天的心情有关，多数是威胁，或者另一种层面上的“威胁”。他敢肯定其中一些花样擎天柱这辈子听都没有听说过。威震天相当乐于Prime介绍当软弱的汽车人彻底落败之后，他会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议会的宝贝领袖多天真啊，他从来没有看清过真正的世界，也没有看清楚过威震天——那些藏污纳垢、以及污秽不堪的部分远远比他了解的多得多。

擎天柱用沉默来反抗他。不论是威胁，还是“威胁”，他一概不理。后来威震天就不再热衷这么干了——给汽车人领袖找不痛快的方法多得是，况且战场上擎天柱的拳头真的很硬。他肯定看到了那些申请，但他一个字都不说，他倔起来就像一辆转向轮轴承卡死了的600马力卡车头，轰隆隆地闷头往前开，谁都拉不回。

没有谁能把他拉回来。

擎天柱回归了火种源，在旷日持久的大战终于落下帷幕之后。威震天过了很久才得知这个消息，然后就知道当初擎天柱在火种源之井边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他为此气闷了好一阵。擎天柱得死在威震天手里，就像如果有天威震天彻底消失，那肯定也是因为擎天柱——这得是全宇宙的通识才对——否则他们就没完，他们肯定没完。威震天在无数个星系流浪，他打过黑拳，当过临时保镖，在银河系偏远卫星的地下酒馆喝过当地特产的能量酒，在某个边缘行星画过艺术画。他花上很长的时间来回忆他的过去，来重新整理和修正他的思想，赛博坦新政府大概不会乐意看到他有作品面世，但威震天才懒得管那群懦夫在想什么。他写回忆录，作画，喝些高纯，往那个安静了百万年的通讯线路发送书面申请。没有回应，当然没有回应，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反正擎天柱从不回应他，那辆可恶的地面车一旦犯起倔来谁都拦不住，他早领教得够够的了。

所以那天和前一天、前很多天都没什么差别。威震天在酒馆楼上的房间里吞下一口当地出名的特调酒（味道尝起来像卡隆地面上带酸味的雾霾），打开内置通讯界面，编辑新的书面申请，向表格最顶端的通讯线路发送。他扫视界面漫长的记录，全是他这边发出的，标题是灰色，只在正数第一格有一个小小的浅蓝。

浅蓝。

他倒回去，又看了一遍。

的确是个未读信息，浅蓝色的标题，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末尾缀着一小串字符，表示它出发后，在宇宙穿梭中延时了大约十几个塞分。

威震天放下手中的酒杯，切出内置界面。酒馆窗户那可以看到街道，喝得醉醺醺的酒鬼们勾肩搭背地离开，远处一群有机生物的幼崽快活地跑来跑去，发出尖利的笑声。

这场景和他前一天看见的、前几天看见的都没什么不同。

他重新进入通讯界面里，戳开那条浅蓝色的标题，页面闪了几下，弹开了，迎面扑来的是某个正在使用这条加密线路的家伙大写加粗的气急败坏。

“请停止发送内容重复的申请！！！”

威震天大笑出声。

卡隆的角斗场，如果这是真的，那可多难得啊！擎天柱竟然连用了三个感叹号！

他笑得很畅快，过分畅快了。他可以确定一件事，不管这个经过了重重加密的线路是如何暴露的，不论正在通讯线路那头试图与他联系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他会让对方清楚明白愚弄一位霸天虎前暴君的后果。

正在威震天决意着手揪出这个胆大包天的冒名顶替者的时候，好像还嫌今天足够引人发笑的消息还不够多似的，在几个塞分之后，他那沉默了数个百万年、只有一个联系对象的内置加密通讯线路，极其细微、难以察觉、清晰无比地，“叮”了一声。

威震天打开它，新的信息只有一句话。

“已收悉，同意申请。”

END

*回复的消息确实是擎天柱发的，领袖的挑战中他从井里爬出来了。

*井里没有信号，因此擎天柱从爬出来的瞬间差点被无数X骚扰垃圾邮件刷爆内屏。

*连用三个感叹号真的不是涵养不够。

*向多疑的前暴君证明身份的过程不太顺利，好在结果还不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们没完，他们肯定没完。